第14章

  还没等秦昭感慨完,大豆旁边的罐子又开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宝贝。

  泛青的浅褐色种子,带有一层外壳,绿豆大小,有些类似橘子里的籽。

  完蛋。

  超市绝没少去,粮油区也没少逛,长短粗细不同的大米闭着眼都能把它名字叫出来,抓上一把一闻一落就能分辨米是新是陈……

  但为什么一到战国,我人就变成五谷不分的废物了?

  秦昭崩溃地捧着粮食,欲哭无泪。

  世上最难的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而是手拿吃的却无从下手。

  现在的地理位置是“北方”。在现代南北饮食侵蚀交融已经稀松平常,秦昭和大部分人类似,认为大家不过是吃米或吃面的区别。

  不想时光倒退两千年,南方人竟要在北方饿肚子了。

  唉对,我还有孙先生。

  土生土长的战国人孙膑,总知道这些连壳都没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吧?

  再做个梦,如果当鬼谷是封闭式寄宿高等学院的话,孙先生说不定还会做饭,能教我处理它们呢。

  “先生救我!”

  秦昭抄起旁边架子上的几个“高脚杯”,把存粮各抓了一小把放到杯中,兴冲冲地向卧房奔去。

  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都说了,生理需求人类是最基本的要求。层次虽底,却是推动人行动的最大动力。

  翻译成种花家的话就是“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”。

  为了吃饭去问孙军师,就算被笑不分五谷也没关系,不丢人。

  五谷不分怎么了?

  咱虚心学习就好。

  *

  “先生,你会做饭吗?这些东西要怎么吃啊?”

  秦昭风风火火跑进来,刷啦啦在案几上写下问题。宛若供奉神灵般把豆摆在案上。

  强迫症作祟,她嫌初放的几个豆摆得不够整齐,遂又伸手把它们拉成一条直线。

  本以为有大事发生的孙膑,一脸心梗。

  秦昭似记起什么,又跑了趟厨房,专门挑出最漂亮一只豆,提陶锅倒水斟满,恭恭敬敬地递给他。

  “可惜没有茶,白水还是寒碜。”秦昭有些遗憾,期盼着看向孙膑,“先生,这句话我就不写了。您看得懂我的表情吧?”

  “……昭与我非亲非故,我亦非死非亡,何以行大礼祭我?”

  孙膑对生死倒没有什么忌讳。只为掩饰先前因仇恨扭曲的神情,怕被她瞧出,才随意翻出话来。

  她歪着头笑等他解惑。

  他没有写下字,这话若真写出来,又要惹她纠结纷乱。

  釜搬上案,豆拿来盛水……这次又当着他的面整齐摆好五谷,孙膑越发深刻地体会到秦昭对“常识”的缺乏。

  五谷摆在一起是祭祀的重要物品,通常搭配礼器。庶民不似贵族,有专门的青铜礼器,家家都有的豆便是最好的承载物。

  扫了一眼案几,孙膑哭笑不得。

  大概是秦昭误打误撞,不论是步菜还是祭祀,好歹豆数量用对了——豆是成双成对出现的。

  “先生,别走神啊,看这里!”

  见孙膑迟迟不接水杯,秦昭发现他竟在走神,敲敲木案指着字催促。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孙膑非常困惑,秦昭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,又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。

  “先生,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。虽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,我也不想这么废呀……就是,你现在需要进食,我总不能给你端上不能吃的东西吧?”

  秦昭的声音变小了。

  “你教我一下,就一下——我保证它们从此化成灰了我也能分辨它们。”

  或许就是仗着语言不通,羞耻的事不想落成文字,秦昭噼里啪啦说了一通。

  本想说话发泄无人沟通的苦闷,不想却染了些郁气和委屈。

  为了生存什么都要重头学。

  离开熟悉的环境后,如果勇气飘忽,自我认知太容易陷入打击了。

  她咬咬唇。

  不知道人变成孤岛能存在多久。活着仿佛成了最高难度的挑战,自己又还能坚持多久。

  孙膑伸手从豆里挑出几颗粮食,在秦昭眼前捻开种皮,露出金黄的内里,小小的米粒在他手心里打着转。

  她的眼睛亮了,这东西她认识!

  “稷。”

  他又拿出旁边稷的双胞胎,指尖一捻又滚出几颗一样的黄米。

  “黍。”

  等等,这俩难道不是一种东西?

  “稷粳,黍粘。”

  哦,属性和口感问题。

  “麻。”

  橘子籽原来叫这个吗,怎么吃?

  炒熟之后磕?战国的瓜子?

  一样一样,孙膑慢慢教给秦昭。

  ——像是被祭拜的神灵给出了应答。

  第8章

  认完五谷后,再结合一下厨房现有的条件,做出能吃的食物不再是艰难的事。

  秦昭恢复了些自信。只要能把它们顺利脱壳的话,至少她是能做出羹来的。

  至此,阻碍又变成另一种样子——如何把稷和黍脱壳呢?

  战国可没有现代机器,不可能一眨眼就得到完好的粮粒。

  在孙膑的提示下,秦昭又在厨房里找到了木臼和杵子。

  从现在起,可能每一顿饭食,都需要她亲力亲为:要吃饭,先舂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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